青雲轉述積德蔭及子孫的故事
清朝乾隆年間,揚州有個才子叫柳敬亭,19歲這年,遵從父命進京趕考。這天,柳敬亭入宿方文寺,晚上聽到窗外有陣陣簫聲傳來,便披衣走出了房間。月光下看見大香爐旁邊坐著一位書生,白衫雪巾,手撫玉簫,如玉樹臨風。
柳敬亭精通音律,見這書生簫藝出類拔萃,不禁高聲贊道:「好簫,好簫!真如仙樂,敢問兄台名諱?」
書生停下來,抬頭朗聲答道:「在下秦起雲,乃江浙舉子,今赴京趕考,途經此地,一時興起,胡亂吹上一曲,兄台如不見笑,就請過來一敘。」
柳敬亭走過去,也盤膝坐下,與秦起雲談論詩詞音律。兩人一見如故,便結伴上路,一同赴京。一路上,兩人相互切磋學問,均暗自欽佩對方才學,柳敬亭更是覺得秦起雲才學勝過自己一籌。本來他進京趕考是沖著狀元去的,如今不得不驚嘆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了。
京城會試,每個考生一間小房,互不通音訊。考卷分發到手,柳敬亭看了一下,覺得不算太難,便下筆如有神,奇文妙語紛呈於紙上,不知不覺間平添了幾分得意。
不一時,天色已晚,監考小吏給每位考生點上一盞燈,考生通宵奮筆疾書。
考卷最後一題是對聯。
柳敬亭看了上聯,心中不由微微一顫,上聯是:「炭黑 火紅 灰似雪」。
這七個字含有三種顏色、一樣事物,真是少有的奇聯。
它是翰林院一位老翰林幾年前偶得的,苦思數載未能對出下聯,整個朝野也無人能對。
這上聯難住了眾士子。夜已深,柳敬亭苦思不得,不知不覺伏在桌上睡著了。夢中,有人拍了拍柳敬亭的肩膀。他睜眼一看,面前站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。老者看了他的答卷,把他答卷中不當之處一一指了出來,並指點如何修改。
柳敬亭大為折服,忙問道:「學生請教老先生名諱?」
老者答道:「老夫叫浪依離。」
柳敬亭笑道:「老先生,這就奇了,百家姓似無姓浪的啊?」
老者微微一笑:「且不問這個,那最後一聯可曾對出?」
柳敬亭說:「學生才疏學淺,窮盡心力還是無言以對。」
老者說:「此聯堪稱絕妙,但尚不至於無句可對。你家中可有田地?」
柳敬亭答道:「有良田三百畝。」
老者又問道:「秋種何物?」
柳敬亭回道:「麥子啊。」
老者笑道:「這不就對了嗎?麥子是何顏色?磨出來的麩皮和麺呢?」
柳敬亭何等聰明,聞聽此言,興奮地說:「學生明白了。」
柳敬亭從夢中醒來,身邊空無一人,原來是黃粱一夢,不過夢中情節仍歷歷在目。
柳敬亭顧不得想別的,顫抖著提起筆對道:「麥黃 麩赤 面如霜」。
三天後,主考官林建祥晉見乾隆皇帝,奉上三張考卷,其中秦起雲才學最高,柳敬亭對出了那副奇聯,請皇上定奪。
乾隆皇帝在養心殿仔細閱覽了三張考卷,意欲將秦起雲點為狀元,柳敬亭點為榜眼。
秦起雲的試卷放在龍案左邊,柳敬亭的居中,乾隆皇帝持筆越過柳敬亭試卷,目及卷上對聯,心中微微一動,暗道:這對聯可真是鬼斧神工啊!
就在這一念之間,飽蘸硃砂的御筆落下一滴硃砂,正巧落在柳敬亭三個字上面。
乾隆皇帝不由苦笑道:「天意,文章不及秦起雲,造化難比柳敬亭啊!這狀元可是天定啊!」
喜訊傳到揚州,柳家張燈結綵,地方官和各鄉紳紛紛前來道賀。柳敬亭回到家,將夢中之事向家人透露,柳敬亭的祖父柳若謙慨然道:「是祖上積德,蔭及子孫啊!」
秋去春來,又到了農忙季節,柳若謙來到自家農田。當他看到田中一座無碑孤墳時,心中微微一嘆。
原來這墳中埋著一位寒儒,死後家人無處安葬,慕柳老太爺樂善好施之名,夜裡偷偷將大體葬於此地。柳若謙知道後並未責怪他們,反而拿出銀兩,讓他們另謀生活去了。
此後,每到春耕之時,柳若謙怕傷及墳墓,總要犁地人靠兩邊犁。時間久了,竟留出一片綠地來。
正當柳若謙陷入沉思之際,下人問道:「老太爺,今年…」
柳若謙仍像往年一樣隨口答道:「讓一犁吧。」
話剛出口,他猛然醒悟了,所謂「浪依離」者,竟然是「讓一犁」啊!
柳若謙忙命下人備了香燭紙馬,親自焚香叩拜,又遣人制一石碑立於墳前,上書「恩公浪依離之墓」。
柳若謙善念「讓一犁」,竟「讓」出子孫一個狀元來。
善哉!妙哉!
炭黑 火紅 灰似雪
麥黃 麩赤 面如霜
御筆 硃砂 批點落
緣祖 陰德 讓一犁